微雨初歇,院中竹影带着水意轻颤,檐角的水珠尚未滴尽。看小说就来m.BiQugE77.NET
沈蕙笙搁笔抬眸,天际隐隐传来一声低雷,闷而不散。
自升为“准讲席”已过一旬,她也由此成了未明朝寥寥数位的女律官之一,可拥有自己的席位,正式讲案授律。
她的目光落在案角那方包好的砚石上——那是她早早备下的新年贺礼,只等当面一递。
可年节已远,江南仍在江南,她在京里走不脱,这礼也就一直搁着。
也或许无暇只是个借口,那时的她,总觉得来京日久,仍不过一介见习,实在无颜去见他。
可她也知,他从不看这些。
可他,也没来看她。
她伸手翻开一本笔记,里面夹着一封信,上面写了江南的雨,院里的花,还有一棵——她窗前的树。
信中说,那树今年开得早,枝叶正好伸到廊檐下,落雨时能替她挡半扇风。
那句“替你挡风”被他写得极淡,像只是随口一提,却让她的指尖停了片刻。
雨声复起,纸页微翘,她看着那行字,唇角动了动,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她知道,他定是守在案前,日夜不离。
如今朝中正在整饬律例、肃清旧弊,各地律院也要审校地方条文,筛查积案,他自然脱不开身。
所以他未来,也是理所当然。
只是理所当然的事,想起来,仍会有一点失落,不是因为怪他,只是忽然察觉,这世上的距离,有时不因路远,而是各有其路。
那她便将自己的喜悦写下,分享给他;如同他愿抽空,将生活小事写与她一般。
良久,她放下笔时,天色仿佛又暗了一层,那声闷雷终究在云层深处滚了出来,低沉而绵长,像是压着什么将要坠落的预兆。
她吹了吹那方信纸,正要折好收入信封,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有一瞬间,她竟心中一紧。
明明知道不是他,却还是在那脚步声响起的刹那,生出一丝荒唐的期待。
门外的脚步声在檐下顿了顿,随即有人轻叩两下门:“请问沈讲席可在?”
——果然不是他。
沈蕙笙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,还是起身去应门。
门扉一开,潮气裹着雨意涌了进来。来人立在廊下,衣襟沾着未干的水迹,神色恭谨,腰间铜鱼袋随步轻晃。
这身打扮,一眼便知,是东宫属官。
那人行了一礼,语气稳而有度:“沈讲席,殿下遣我传话,请您入宫问案。”
“入宫问案?”沈蕙笙略讶,随即点头:“殿下可有交代,是何案子?”
属官双手奉上手帖,神色凝肃:“殿下言,科举舞弊案牵连颇广,需公听公断,欲于崇文院设讲席讲案,命您预先研读卷宗,以备筹论。”
沈蕙笙接过手帖,指尖一沉——科举舞弊案?
她自然听过此案——那是京中近来传得最沸沸扬扬的大案,牵扯到权臣贺乐章之孙与数位主考官。
据闻人证俱在,却迟迟未审,礼部、吏部与刑部互相推诿,至今未断。
如今东宫却要她讲案,还是这等牵连三司、波及权臣的案?
她低头细看那手帖,只见封口以东宫印泥压实,线缀皆新,显然是方才成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