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蕙笙听见有人唤她,回首间,正午的日光斜洒在东宫檐角,鎏金瓦面耀若流火,几乎要晃了她的眼。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.Biquge77.Net
她眯了眯眼,便见一位有些面熟的内侍走到她的面前,怀中似抱着什么。
“沈律席,殿下命小人转交此物。”他俯身行礼,将一只黑檀木匣恭敬地呈到她面前。
沈蕙笙微微一怔,垂眸去看,见那木匣通体乌润,纹理细致如丝,光影流转间,映出她略带迟疑的眼眸。
殿下?
她未问哪位殿下——今堂上观席者,不过东宫与三皇子二人。
还能是谁?
沈蕙笙心中微动,却不露声色。
她抬手接过木匣,指尖方触,便觉檀木微凉,一缕沉水香气自缝隙间幽幽逸出,清冷而熟悉。
——萧宴舒。
她神色未变,伸手掀开匣盖,木匣内衬锦绸,光滑如水,一支未燃的香筒静静卧于其上,底下压着一张素笺。
这登徒浪子,又想做什么?
沈蕙笙心中暗叹,手指在匣沿上停了停,终还是将那张素笺抽出。
纸上墨迹才方干透,斜斜一行字跃入眼底:“沈律席言理极清,可情,是否也该入理?”
那笔势潇洒疏朗,散漫中带着几分锋意,像他的人一般——笑时慵懒,话语却处处带刺。
她一时也分不清,这位三皇子是真的在和她讲情,还是在同她辩理——
情,该入理吗?
如果情可成理,那又是否有轻重之别?
救人与赦人,若皆出于一念善意,又当作何区分?
沈蕙笙抿了抿唇,闪过一念:这个问题他当堂未问,却在事后追来,原来他并非被驳得无言,而是将话留到了此刻。
这一行字,比方才堂上千言,更难作答。
沈蕙笙忽然想起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眼,感觉自己像是狐狸掌中的玩物一般,一松一紧,既不让她逃,也不让她安。
她脑海里不由浮起那些关于萧宴舒的传言——
有人说他浪荡轻佻,不务正业,整日流连花席酒肆;也有人说他天资聪慧,却不喜政事,只喜戏笑;更有人私下言,他最擅长的,是——拨心不落手。
她胸中一滞,这不妥妥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渣男吗?!
这一念方起,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竟在为那人揣度,不由暗暗一惊——这不正是他最擅长的“拨心不落手”吗?
一张素笺,就能让她在原地思来想去。
沈蕙笙指尖一紧,随即将素笺压回香匣,利落盖上,递还内侍:“请回禀三殿下——沈某讲案,只论律法,不讲私情。此礼不收。”
那内侍怔了怔,显然没料到她会拒得这般干脆,连忙俯身接过。
沈蕙笙拢了拢袖,未再留恋,朝着宫外走去。
一同入宫的同伴早已不知走到何处,她不禁加快了点脚步,宫道两侧的红梅竟还开的正盛,风过时花影摇曳,香意轻袭,可她却无心欣赏,一心只想离开这座宫城。
好在她不是头一回入宫,出宫的路并未忘记,走了一段时间,远远便见宫门在望,红墙外的天色明净,像一片静水。
她心头微松,步子也轻了几分,就在这时,前方忽传来一阵靴底击地的声响,沉稳而有节律。
她抬眼望去,只见几名刑部官正由外入宫,手中札子在阳光下泛着浅光。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人群,却在某一处骤然停住。
那身影熟悉至极,熟悉到让她窒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