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迈过那道宫门,沈蕙笙的心态又不同了——这次,她也是有编制的人了。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.BiquGe77.NeT
她到崇文院时,诸司重臣正纷纷入座,她则立于外廊的东侧回廊下。
按照礼制,她虽然微末,但作为今日的主讲,却得最后入场,倒有几分压轴的意味,怎么不算主角呢?
想到这里,她先前攥着的那点拘谨和不安,也跟着散了些。
崇文院内静雅清幽,架上典籍堆叠如丘。上首明黄御座空设,左侧储君次席覆着绯缎,案上早已备好素笺与墨锭。两侧重臣依品分列,几案整肃,砚台、札子次第铺陈。
不远处,记注官正在调试笔墨与案牍,崇文院的侍吏将水盂添满,帘影浮动,堂内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墨在砚中化开声。
而她的讲席则设在中轴偏东,正对诸司之列,与储君席成一斜角。席案既不高也不矮,砚台、笔筒、律简俱在,摆放得一丝不乱,四周却留出尺余空位,独立于众席之外,宛如一座孤岛。
等会,她便要独自立在这座孤岛上,迎面而来的是四面八方的目光与浪潮。
沈蕙笙一眼掠过堂内之人,几乎当朝半个中枢都坐在这了。
他们皆衣袍整肃、神情肃穆,目不斜视,甚至无一人同席交谈,沉得就像几方老砚台,分毫不露声色。
可这里面,究竟藏着多少和贺乐章有关的裙带关系、门生故旧?又有多少人真的能置身事外?
她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号——危!
正思及此,一道内侍唱道:“东宫殿下——驾到。”
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,自宫门正中缓缓踏来,脚步未至,众臣已起身行礼。
她立在回廊阴影里,看着那道身影步入正席,不缓不急,步步笃定,玄衣曳地,腰束绛带,那张面容清隽端正,眼神却沉着如镜水,仿佛再大的风浪,都难掀他眉梢半寸。
她总觉得,若说自己是要立在风眼之中的人,那萧子行,便是这场风浪的定海之石。
她心中竟有一丝妄想闪过——萧子行,会护她。
但下一瞬,她又自嘲地摇了摇头,也许是谣言传多了,连她自己也快信了,她是东宫派系的人了。
可,她不是。
她也不敢,把自己当作是。
等她将思绪骤然拉回时,萧子行已然入座。
无须他开口,诸司诸部已一齐坐定,侍吏上前,斟茶、铺笺、研墨,一应动作井然有序、利落无声。
这一刻,沈蕙笙忽而意识到——她的脚步声,马上就会成为全场唯一的声响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眸望向讲席,前方那座小案,仍孤独地立在堂中,如一枚无声的落子。
她心中微紧,知道要轮到自己登场了。
与此同时,堂内传来一声清准如线的唱引——“请沈讲席入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