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走后,我望着资料室紧闭的门,突然想起红星厂废料堆角落那个墙缝。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.Biquge77.Net
二十年前,我蹲在那儿修机床时,总觉得墙里有动静。
后来调离那天,我摸了摸那道缝,里面硬邦邦的,像是……
“叮——”手机震动起来,是晚晴的消息:“列车过黄河了,风里有桂花香。”
我低头回了个“等你”,抬头时瞥见资料室窗外的梧桐叶正往下落,打着旋儿,像极了什么东西从墙缝里掉出来时的样子。
资料室的窗户被风撞得哐当响,我刚要转身往实验室走,白大褂口袋里的bp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小孙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得刺眼——这小子去西南厂验收档案室才三天,往常汇报都挑午休时间,这会儿急吼吼呼我,准没好事。
我抄起桌上的军大衣往身上一裹,往走廊尽头的公用电话跑。
秋夜的风灌进领口,凉得后颈发紧。
电话刚接通,小孙的大嗓门就炸出来:“林总!您猜我们在旧档案室墙缝里掏着什么了?铁盒!锈得能刮下一层渣,里头有截铅笔头,还有烟盒纸写的字儿!”
我的脚步猛地顿在楼梯口。“什么字?”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。
“三点定位、先查负荷、千斤顶微调0.5mm起……”小孙念得磕磕绊绊,“老罗刚才扒着我肩膀看,眼泪都掉烟盒纸上了,说‘这是林工头回带我们搞应急维修时写的!那会儿车间没电,他拿铅笔头在烟盒上画,说记不住就抄在手心’!”
我攥着电话的手在抖。
1965年冬夜的雪突然漫进眼眶——废料处理组的铁皮棚漏风,我蹲在火炉边,用半截铅笔在捡来的烟盒纸上画草图,老罗凑过来看,呼出的白气扑在纸角:“小同志,这‘三点定位’啥意思?”我拿炉钩子在地上划:“就像您修自行车,前中后三个支点找平衡,机器也得这么伺候。”
“老罗现在正带着当年那批徒弟在应急角复原演示呢!”小孙的声音里带着喘,“朱卫东把烟盒纸跟现行《联合巡检规程》对着看,发现第九条‘多设备协同校准’、第十三条‘突发负荷波动处置’,全能在这烟盒纸上找到影子!”
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走动次第亮起。
我扶着墙慢慢往办公室挪,指尖抵着太阳穴——当年写这些时,不过是怕大家记不住土办法,哪想到会成为规程的根?
“林工头回教我们时,车间连本像样的手册都没有。”电话里突然换了老罗的声音,带着老烟枪的沙哑,“我那会儿总说‘差不多得了’,他拿铅笔敲我卡尺:‘差半毫米,炮弹壳就卡不进炮膛。技术没捷径,就是把笨功夫刻进骨头里。’”
我喉结动了动。
1968年夏天,老罗修铣床时贪快,没按我教的“先查负荷”直接合闸,结果皮带崩断抽在他胳膊上,红印子肿了三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