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五上午八点,党委扩大会召开。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.Biquge77.Net
礼堂座无虚席,连外车间都派了代表旁听。
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窗户,在水泥地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,像一条条未解的谜题。
空气里弥漫着旧木椅、棉大衣和热茶混合的气息,压抑中带着一丝躁动。
周志远坐在前排,面色阴沉,手不自觉地摸着口袋里的钥匙——那是档案室备份柜的唯一钥匙。
他指尖发烫,掌心却沁出冷汗。
他知道我要动手,但他不知道我已经动完了。
那柜子里的东西,早在昨夜就被小刘原封不动地送进了保密科保险柜,还附了一张手写签收单,落款是“技术科 林钧”。
梁副厂长走上主席台,军绿色呢子大衣笔挺,声音低沉却穿透全场:“今天会议议程只有一项:就林钧同志是否具备转正条件,进行公开答辩。”
话音落下,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侧门。
我推门进来时,没有穿厂里特意准备的新工装,仍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袖口磨出了毛边,裤脚也短了一截。
但我走得稳,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节拍上。
胸前别着一枚旧式八级钳工徽章——老谭临退休前亲手给我戴上的,他说:“手艺人的腰杆,是自己挺起来的。”
我走上台,站定,目光扫过全场。
苏晚晴坐在后排角落,手里攥着笔记本,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知道我要说什么,但她不知道我会说得这么狠。
我打开文件夹,第一句话便是:“我不是来求情的,我是来还债的——替我父亲,也替所有被误解的技术工人,还这个时代欠他们的一句公道。”
全场骤然安静。
我没有用激昂的口号,也没有控诉命运不公。
我只是一页页翻出证据,像装配一台精密机床,每一颗螺丝都拧得恰到好处。
第一组:纸张年代鉴定。
显微照片放大投影在幕布上,国产胶版纸与特供档案纸的纤维结构对比清晰可见。
我说:“这不是高科技,只是认真。就像我们做装配,差一丝都不能凑合。”
第二组:印章规格比对。
伪造表彰令上的公章直径比标准小0.3毫米,边缘有轻微锯齿——那是手工描摹留下的破绽。
“这种误差,在冲压模具里就是废品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第三组:调阅日志矛盾。
他们三次篡改记录的时间集中在深夜两点到四点,而值班员签字笔迹明显不同,墨水颜色也有差异。
“一个人值一宿班,能换三支笔、三种墨水?”我问。
第四组:伪造函件截获记录。
那份所谓“上级审查意见”,根本没有通过正规渠道流转,邮戳缺失,签收人空白。
而我们在碎纸篓里找到的半张残页,经技术复原,正是周干事亲笔起草的初稿。
台下开始有人低声议论。
直到第五组证据出现——我从内袋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,轻轻打开,拿出一张泛黄的立功证书原件。
“这是我父亲,林世昌,在抗美援朝前线因抢修高炮火控系统荣立二等功的原始证明。它一直藏在厂区锅炉房顶棚夹层里,由一位不识字的老工人保管了二十年。”
我举起证书,背面赫然贴着一张小纸条,字迹歪歪扭扭:“俺不懂政治,但知道这人救过俺命。”
吴老师傅猛地站起来,声音颤抖:“我教了一辈子书,今天才算明白什么叫‘实事求是’。这些细节,比任何口号都有力量!”
掌声响起,起初稀疏,随后如潮水般蔓延开来。
周志远脸色铁青,猛地起身吼道:“动机呢?谁会无缘无故帮你藏证书二十年?你这是早有预谋!”
我看着他,平静得像在讨论一道工艺难题:“因为有些工人,哪怕自己不识字,也知道什么叫‘不能让好人寒心’。他们在最黑的夜里,仍记得把光藏进墙缝。”
他语塞,嘴唇哆嗦着,还想反驳。
我没有给他机会。
我转身从讲台下方取出一张大幅照片——那是我过去一个月整理的“装配痛点地图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