粥里的肉香还在嘴里打转,后槽牙咬得生疼。看小说就到WwW.BiQuGe77.NEt
我盯着车间东边泛起的鱼肚白,听着小吴蚊子似的声音在耳边嗡嗡——赵德贵揣着"质询"去了厂部。
天刚擦亮,调度员老周就来拍我宿舍门:"林钧,厂长让你立刻去办公楼。"他往我手里塞了个烤红薯,烫手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,"赵主任天没亮就把各车间主任叫去了,说要开紧急厂务会。"
厂部会议室的门虚掩着,我站在走廊就能听见赵德贵的大嗓门:"......学徒工擅自修改军品工艺,这是违反操作规程!
上回卡弹的高炮团要是出了事,责任谁担?"
"老赵,话不能这么说。"是二车间王主任的声音,"突击队连夜赶工把定向环做出来,高炮团的急件才没耽误。
再说了,林钧改的工艺我看了,焊缝间隙和角度都卡着军标走的。"
"王主任这是护犊子。"赵德贵冷笑,"按规矩,工艺变更得技术科审核、总工程师签字。
他一个废料组的学徒工,懂什么叫程序?"
我推门进去时,二十多双眼睛唰地转过来。
厂长坐在主位,烟灰缸里堆着半寸高的烟蒂;苏晚晴缩在最边上,白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笔记本角;赵德贵背对着窗,逆光里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——他手里正捏着那份牛皮纸信封,边角被攥得卷了毛。
"小林来了。"厂长敲了敲桌子,"说说吧,为啥改工艺?"
我喉咙发紧,摸到后颈全是汗。
前世在研究所跟老专家开评审会时也紧张,但那是怕方案被挑刺;今儿这紧张,像被人拿钢针扎着脊梁骨——说错一个字,突击队就得散,往后再想碰技术活,门儿都没有。
"厂长,咱厂现在缺大型锻压设备。"我掏出兜里皱巴巴的计算纸,"定向环要是按原工艺整体锻造,得等三车间的3吨锻锤腾出来。
可高炮团要的急,锻锤又被坦克零件占着。
分体铸造加手工装配,用普通冲天炉就能干,时间省了三分之二,成本降了快七成。"
"那质量呢?"赵德贵把信封拍在桌上,"军品不是过家家!"
"上批二十套定向环,军代表抽验五件,拉伸试验全过。"我从裤兜摸出张皱巴巴的检验单,是老李昨儿塞给我的,"您要是不信,现在就能去检验室调数据。"
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挂钟走针的声音。
苏晚晴突然开口,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钉:"我查过工艺台账。
分体铸造的公差标准,他参考了58年《机械工人手册》第三章,热处理温度比手册还低5度——为了迁就咱们厂回火炉的老化问题。"她翻开笔记本,纸页发出脆响,"这些改动都有依据,不是瞎胡闹。"
赵德贵的脸涨成猪肝色。
他抓起信封要说话,厂长先一步拍板:"突击队保留。
但以后工艺变更必须技术科双人会签,小林你也得跟着学写工艺单。"他扫了眼赵德贵,"老赵,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,你多带带。"
散会时,苏晚晴在档案室外截住我。
她抱着一摞蓝图纸,发梢沾着会议室的凉气:"签字可以,但我要知道每个改动背后的道理。"
我盯着她睫毛投在眼下的影子,突然想起昨儿她捏着合格章的样子——像攥着块烧红的铁,既怕烫着又舍不得扔。"明天晨会,我讲"为什么分体铸造比整体锻造更适合当前条件"。"
"不只是讲给领导听吧?"她抬眼,瞳孔里映着走廊的日光灯管,亮得扎人。
"更是讲给你听。"我喉结动了动,后颈的汗被风一吹,凉丝丝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