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条雪路,依旧漫长。看小说就来m.BiQugE77.NET
陈氏宗族,为谋一纸家产,不惜收买证人,使人噤声;不惜毁改文书,让真相蒙尘;不惜嫁祸无辜,将一切罪责,尽数推予亡者。
他们以为,这便能瞒天过海、侵吞百年基业。
可沈蕙笙,看见了,也识破了。
然而她——无凭、无据。
人证,无;物证,也无。
她手中有的,仅仅是被篡改过的族谱、一纸被抹去印痕的收妾契,那些真正的正本、未经篡改的底稿,全部都留存在县署之中。
可她不过一介协审;而秦氏为妾,又无家主遗物为凭;那幼子更是年未及冠,皆无权调档。
所有人里面,除却族中长老,竟无一人配启官府旧档!
所以他们才敢如此胆大妄为,毁据、改谱,颠倒黑白!
沈蕙笙微微仰头,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脸上,像是这样才能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。
可这场怒意,压下去了,却无处可去。
她没有往石沽镇的方向走,她也不知道该往哪走。
前路是雪,身后是雪,四下皆是漫无边际的死白,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。
耳边只有呼呼风声,像在冷嘲,像在讥笑她的徒劳。
雪水沿着睫毛滑落,落进眼眶,分不清是雪,还是泪。
这一路,她孤身一人走得太苦太沉,她不是没想过退,可她一退,不但讲律院铁定进不去了,那对母子也彻底失了声。
她怎么忍心放弃?
若是就此转身,她不光是弃了那对母子的清白和尊严,更是弃了自己一路走来的信念与执着。
讲律院的门,她可以不要。
可那孩子呢?他什么都不知道,甚至还不会为自己辩护;那女子呢?一生无声,如今连唯一为她说话的人都要退了,她又靠谁来昭雪?
她的眼前,仿佛再次浮现那孩子茫然怯懦的眼神。
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,却被人当作肮脏之源,连饭都吃不饱,连房都住不稳。
还有那女子,始终低眉顺目,从未为自己争过一句,仿佛天生就该活在沉默与隐忍中。
——她不能退。
可她也真的,走不动了。
她想喊,可雪地里,风大,没人听见。
她想哭,可她连哭都不敢——怕眼泪结成冰,割伤了自己。
她想……他。
简知衡的身影在风雪里一点点浮现出来,像她在苍茫中唯一能想起的方向。
她从未如此想要靠近一个人,不为求助,不为安慰,只是想站在他面前,哪怕一句话也不说。
她快要撑不住了。
可她知道——只要走到他身边,就还能再坚持一点。
她转身,踏雪而去。
方向,是讲律院。
她梦开始的地方。
—
是熟悉的丹墙黛瓦,落满了霜,却无雪。
沈蕙笙跨过大门,径直向廨宇深处走去。
有人看见她的狼狈,目光略显错愕,却没有出声,可眼底闪过那一丝亮,分明是在说:“她也不过如此”。
是,她不过如此。
但不重要了。
她不需要任何人高看她一眼,她只想要坚持下去的一点点动力。
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那扇门前的,只记得远远望见,有微光从廨宇深处透了出来。
她一步步走了进去,仿佛也走进了另一个沉静如水的世界。
她站在那扇门前,久久未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