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氏祠堂内的两盆炭火“啪”地炸响一声,火星窜出,打在湿冷的青砖地面上,很快便熄了。看小说就来m.BiQugE77.NET
炭香幽微,炙热却驱不散四周沉凝的寒意。
屋梁陈旧,风从屋檐缝隙钻入,搅得供案前的香火也微微颤动,仿佛连先祖都未能安寝。
陈庆余及陈氏宗族众人皆脸色阴沉,直直盯着沈蕙笙。
沈蕙笙微微抬起下巴,神情静定。
纤细的身姿在满堂男性肃然压迫的气势下,竟似一柄雪中之刃,冷冽而分明,孤而不弱。
片刻沉寂后,陈庆余忽地一笑,眼底带了几分嘲弄。
“沈协审,这个疑问,可不是头一回有人提起。此前早有人问过,族中也早已解释清楚。你恐怕——是没做足功课吧?”
沈蕙笙微微蹙眉。
她方才县署过来,并未有人与她交接,也未有卷宗在手,所谓“族中早有解释”,她却连那份解释在哪都无从得知。
场面一度有些尴尬。
但不知就是不知,沈蕙笙没有选择辩解,而是点了点头道:“既然早有解释,不妨请陈族主,再为我等后到之人复述一遍。”
陈庆余原以为自己一句话会让这女子乱了阵脚,谁知对方竟然不卑不亢问了回来,沉默了一瞬。
他凝视沈蕙笙几息,脸上的褶皱又深了几分,似笑非笑。
“恕老夫直言,此事关我陈氏血脉传承、族谱名位,早在县署验明,岂容你一个女子妄议?”
他说完又厉声道:“县署是让你来替我陈氏宗族厘清家产纷争的,不是让你来质疑我陈氏宗族判断的!你只管把产分清!其他事情——不用你管!”
沈蕙笙并未立刻作答,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,良久才缓声开口。
“陈族主,您方才说,‘只管把产分清’?那么我便想问,分产的依据是什么?”
陈庆余冷笑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真当我们宗族不识律?《户婚律》写了,只要族众保明无子,近亲就可以分产。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,这哑妾与子来历不明,早被族中决议除名!县署也已知情!”
"证据?"
“可笑!”
陈庆余大手挥,不耐道:“你自己去问县署吧!”
“好,此事我会去向县署问明。”沈蕙笙点了点头,却未退一步,反而从袖中抽出族谱副本,缓缓翻开。
她方才在来之前,就已查阅过族谱副本,却让她发现的几个离奇之事——
一、男童出生时间与哑妾入门时间为同一月。
这是先上车,后补票?
二、哑妾入门时间与正妻死亡时间也为同一月。
无缝衔接?
三、哑妾与正妻皆姓秦?
替身文学?
沈蕙笙素指轻点族谱三行,缓声道:“男童生于弘和十六年腊月,妾秦氏入门之期是弘和十六年腊月,而正妻秦氏亦卒于弘和十六年腊月。”
她说罢停顿片刻,再抬眸望向众人:“生、室、卒,三事皆系一月,诸位不觉过于巧合?”
她此言一出,围观的百姓立刻开始鼓噪起来。
“怎么都挤在一个月里头?”
“这太巧了吧?这哑巴才刚进门就生了?这小娃娃是陈家亲骨肉吗?”
“先家主刚死,她们母子就被除名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?”
……
而他们所问,正是沈蕙笙的疑问。
倘若这男童非家主亲生,自无承继之权;若系亲生,即应依《继承例》据子母身份定产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