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倒计时牌上的“72”看了片刻,转身摸出兜里的怀表。看小说就来m.BiQugE77.NET
指针刚划过凌晨两点,车间外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,沙沙作响。
“林工!林工!”
一声带着颤音的喊叫声突然撞破寂静。
我抬头,看见林小川抱着记录本从装配区狂奔过来,工装裤膝盖处沾着蓝漆,额角的汗混着雪水往下淌。
他跑到我面前时差点被电缆绊倒,手忙脚乱扶住台钳才站稳:“第三批壳体预对接出问题了!南北两段曲面错位1.2毫米,比公差多了一倍!”
我脊梁骨猛地一绷。
这小子平时测数据最稳当,上回测孔距连0.3丝的偏差都能揪出来,他说的数错不了。
“定位仪没报警?”我拽着他往装配区跑。
“报了!但车间主任说可能是热变形,朱组长正带着人拆激光头检查呢!”林小川喘得厉害,脚步却紧跟着我,“我用三坐标复测过,确实是胎模那头的问题——您看!”
装配区的弧光灯把金属壳体照得发白。
两段半圆弧形的壳体像被掰歪的碗口,接缝处能塞进我的食指。
朱卫东蹲在胎模旁,额头青筋直跳,正用角磨机拆固定螺栓:“热胀冷缩!肯定是昨儿后半夜降温,钢材收缩量没算准!林工您说这咋办?校正至少得耽误三天,第三批交货期……”
我没接话,蹲下身用手电照向胎模底座。
铸铁基座上的调整螺栓闪着冷光,每个螺栓孔边缘都有细密的防松刻痕——这是我上周让人新做的,为的就是防止误触。
“朱组长,把扳手借我。”我接过他递来的梅花扳手,轻轻拧动最右边的螺栓。
没动。
再试左边第二个,螺栓纹丝不动。
当拧到中间那个时,扳手刚吃上劲,螺栓突然“咔嗒”一声——不是松动,是原本应该卡紧的防松垫片滑了。
我凑近细看,螺栓孔边缘的刻痕里有道极浅的划痕,像是用细钢针划的,和其他自然磨损的纹路方向完全相反。
后颈的汗毛“刷”地竖起来——这不是沉降,是有人用工具撬动过螺栓,再重新拧紧时没对准原来的刻痕。
“老罗。”我直起身子,声音沉得像压了铁块,“去调前夜厂房的照明和门禁记录。只查设备巡检人员。”
“明白!”电气班班长老罗应了一声,工装口袋里的万用表撞得叮当响,跑向监控室时带翻了半桶机油,褐色的油迹在水泥地上拖出条长尾巴。
“晚晴。”我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苏晚晴。
她抱着笔记本,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,“麻烦你把近三批同类胎模的校验数据调出来,按时间和轮值班组做趋势图。要精确到毫米小数点后一位。”
她没说话,只冲我点了下头,马尾辫在弧光里晃了晃,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我的手背——凉的,她肯定在办公室坐了一夜。
半小时后,监控室的荧光屏前,老罗指着滚动的录像带:“您看,前天后半夜两点十七分,设备科老周的徒弟小郑来巡检。他在胎模区停留了十分钟,中间有三次弯腰动作。”
画面里,穿蓝工装的年轻人背着工具包,第一次弯腰是检查液压表,第二次是给导轨上油,第三次……他手在底座螺栓附近动了动,镜头角度偏,看不清具体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