廊柱阴影与斜落的日光交错铺洒,堂内空间仿佛悄然收拢。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.BiQuge77.Net
堂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不安,像是多日未散的檀香味,在鼻腔里悄无声息地发苦。
沈蕙笙站得笔直,背影剪影分明,身姿纤瘦却安稳如松。
众人默然不语,契纸静静铺展,如一方未揭的棺盖,将堂中气氛压得几近窒息。
就在此刻,轻靴落地之声响起——
孟承安不知何时已起身走到案旁,他伸手,指尖在纸契之上轻轻摩挲片刻。
半晌,他收回手,目光略一垂落,缓缓颔首。
“确有疑,准查。”
自堂上喧哗至此,孟承安自始至终未曾多言。
从最初对沈蕙笙的认可,到如今的一声,他默然旁观了太久。
孟承安话音落下,堂上众人面面相觑,神色阴沉,却皆因讲律院之威,无人敢再贸然反驳。
陈庆余脸色铁青,手中拐杖微微颤抖,像是要再拍案,却终究没落下。
他明白,孟承安并非为沈蕙笙,而是代表讲律院出声——这已不是推诿搪塞就能过去的局面。
陈启元沉着脸,首肯道:“既然讲律院已允,那便依律院之意,准查。”
他话虽恭谨,眼底却闪过一丝凉意,转而看向沈蕙笙:“沈协审,此事你既执意为之,便须查得合乎律例、持之有据,莫坏陈氏清誉。”
沈蕙笙点了点头,随后朝孟承安一揖,孟承安只微微颔首,神情沉静如昔,既无赞许,亦无否定。
孟承安大半辈子都在讲律院,自是早已听闻这位江南讲律院自成立以来的首位女旁听生之名,亦曾读过她书写的例卷。
纸上言辞冷静缜密,却隐隐透出一分不甘屈于理式之下的锋芒,叫人印象颇深。
此番见其本人,竟与字里行间所见,几乎并无二致——
不惧场面、不避锋锐、理直而言沉。
难怪简知衡当时愿立保她入院试听——
孟承安与简廷谦曾为同窗,从小便看着简知衡长大,知道这孩子自幼受家族影响,最是避嫌。
如此谨慎的人,竟愿为一位女子亲自立保,只为她争得一席试听之位……
可见此女若非真有才识,他断不会轻启此口。
可孟承安也记得,彼时有人曾私下揣度——简知衡是否动了私心。
毕竟那时沈蕙笙不过是个乡学女子,虽有“香灰包案”一战成名,却终究是来历寥寥、出身不显,而讲律院历来讲究出身、讲究家世,更遑论她还是女子。
而简知衡还是破例开口,为她亲自写荐,署名,且附上“若无可观,自请退席”数语,明面上谨慎,实则等同担保。
谁都知道,这份担保,在讲律院意味着什么。
不只是一纸荐文那么简单,而是将自己过往数年累积的清誉、名声,置于一个出身无门的女子上。
如今看来,简知衡却并未看错人。
此女不但笔试得甲,面对满堂威压宗族争产案,亦仅靠着两张薄纸硬生生撑起了全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