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墨渗进纸纹的触感还留在指尖,我低头合上《野路子情报汇编》,封皮上的红印子还带着新刻公章的温度。看小说就来m.BiQugE77.NET
窗外的白杨树叶子沙沙响,把三天前的热闹都卷走了,车间里又恢复了机器轰鸣的常态——但不一样了,连气锤砸铁的声音都带着股子劲头,像憋着股劲儿要凿穿什么。
科委的车走后第七天,我正蹲在机床边跟小川调卡盘间隙,老传达隔着玻璃窗喊我:“林总师,厂长找!”
厂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,我推开门就看见他手里捏着张红头文件,边角被翻得卷了起来。
“你看,”他把文件拍在桌上,“西南厂转来的密件,部里批了‘前沿技术响应分队’试点,代号x7,编制挂在技术科下头。”他指了指文件末尾的批注,“还特批人员能突破职称限制——这算不算你们的名分?”
我伸手摸了摸文件上的红章,指尖触到凸起的纹路。
名分?
上回周主任给启明组挂了协作组的牌子,现在又给x7套了层壳。
可我盯着文件上“限于参与绝密项目外围技术支持”那行字,喉结动了动:“这是壳,不是地基。”
厂长愣了下,烟灰簌簌落在文件上:“啥意思?”
“壳能遮风挡雨,”我把文件推回去,“可咱们要的是能扎根的地。”我想起上周领万用表的事——填了八张单子,跑了五趟厂办,最后拿到手时小川气得拍桌子,铁桌子“哐当”一声,震得墙上的生产进度表都掉下来。
“现在x7有了独立办公室,电话专线,档案柜,”我扯了扯工装袖口,“可采购要审批,外出要报备,连颗螺丝钉都得写清楚用途。这壳是有了,可手脚还是绑着。”
厂长抽了口烟,火星子在指尖明灭:“那你想咋整?”
我没接话,目光落在他桌上的搪瓷缸上——缸沿儿有道裂纹,是上回开动员会时被他拍裂的。
这时候外头传来“咚咚”的脚步声,苏晚晴抱着一摞文件进来,蓝布工装的袖子卷到胳膊肘,发梢还沾着机床的油星子。
“林工,”她把文件往桌上一放,封皮上“x7审批流程”几个字写得方方正正,“我把这八天的申领单整理了,采购周期平均延长40%,但……”她抬眼扫了我和厂长一眼,“但能摸到各部门的审批逻辑了。”
厂长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:“你们这是要把笼子当梯子爬?”
苏晚晴笑了,露出两颗小虎牙:“梯子得自己搭。”她翻开文件,指着里头画满箭头的流程图,“昨天我去了趟财务科,王会计说月底前要清库存。要是咱们申领的材料能挂到他们的报废物资再利用项里……”
“晚晴!”外头突然传来林小川的嚷嚷声,门“砰”地被撞开,这小子脸上还沾着机油,手里举着张电报,“北方所来的!第四批运输舱订单要加智能监测模块,还说给咱们两块进口集成芯片当样件!”
我心里一紧,接过电报扫了眼。
运输舱是给卫星做的,监测模块要能实时报警振动异常——这玩意儿要是用进口芯片,确实省事,可厂办那帮人肯定卡着不让用。
果不其然,下午厂办主任就把入库单拍在我桌上:“涉外元件,没检验报告不能入库。”
“教学演示用总行吧?”我指着入库单上的“用途”栏,“让新学员看看进口件的结构,也算技术学习。”
厂办主任推了推眼镜:“那得写申请,找技术科签字,再报主管厂长批。”
我冲苏晚晴使了个眼色,她立刻从文件袋里抽出份《实验室借用申请表》,“我们申请借用精密实验室三天,教学演示进口芯片结构。”她把笔递过去,“您看这流程,符合规定吧?”
主任盯着申请表看了半天,最后大笔一挥签了字。
当晚十点,实验室的灯还亮着。
小川抱着示波器蹲在操作台前,屏幕上的波形像条扭来扭去的蛇;老罗举着放大镜,镊子尖儿正戳在芯片封装的接缝上——那是块指甲盖大的黑方块,背面印着歪歪扭扭的字母。
“老罗叔,轻点儿。”小川咽了口唾沫,“这玩意儿金贵着呢。”